参加1983年第一届央视春晚,亮相1990年北京亚运会闭幕式,上海杂技团国家一级演员、上海杂技艺术发展顾问委员会委员陆星奇的职业生涯,离不开一个特殊同事——大熊猫伟伟。
作为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海派杂技”代表性传承人,陆星奇培养过狮子、老虎、大象、熊、马、鹿、猴子、小狗、毛驴等十几种动物演员,其中大熊猫伟伟占据了他近20年时光。
上海马戏城“欢乐马戏”暑期持续热演,70岁的陆星奇近日与小观众、后辈演员分享舞台台前幕后。
陆星奇特地穿了熊猫图案衬衫
大熊猫伟伟出生于四川省平武县王朗地区,1973年被上海科技教育电影制片厂选中,“主演”科教片《熊猫》。次年《熊猫》拍摄完成,一岁多的伟伟被送到上海杂技团,陆星奇跟随师父张铁山,培养伟伟成为大熊猫演员。
“伟伟有时不听话,爬在树上半天不下来,大家都等着,等到它想吃东西才下来。伟伟一天吃几十斤竹子,我们从上海佘山竹林找到一个农民,每星期送三次竹子。”初遇伟伟,陆星奇才20岁,“我有点害怕,从未同大熊猫打过交道。”
陆星奇与伟伟
陆星奇与伟伟
陆星奇与伟伟
陆星奇与狮子、老虎的相处秘诀是在它们还在襁褓时就抱来照料,“喂牛羊肉、鲜奶、钙粉,耐心培养感情。”对待大熊猫,陆星奇也是如此,“我经常为伟伟洗澡,牵它散步、晒太阳,在地上翻滚、嬉闹。时间长了,伟伟听到我的脚步声,会扒着笼子叫我。”
陆星奇与熊演员
陆星奇介绍动物演员
伟伟当演员遇到了不少坎坷。陆星奇坦言,熊猫清心寡欲,不像狗熊贪吃,不像小狗贪玩,更不像猴子那样“懂事”。陆星奇观察伟伟时发现,“它喜欢爬和滚,喜欢仰卧着四脚朝天,连进餐都把窝窝头放在肚皮上。”陆星奇尝试把圆形纸筒放在伟伟仰举的四肢上给它玩,日积月累,伟伟掌握了蹬圆筒,圆筒换上大皮球,“蹬球”节目就这样练成了。
伟伟喜欢翻跟头,陆星奇教它练前滚翻。伟伟喜欢坐着吃竹子,陆星奇因势利导设计“吃西餐”。央视春晚中,伟伟推着装满熊猫玩偶的婴儿车跟随陆星奇上台,坐在椅子上执刀拿叉“吃西餐”。
美国导演鲍勃·霍普在纪录片《通往中国之路》拍摄了憨态可掬的伟伟。在第二届全国杂技比赛上,陆星奇与伟伟的《驯熊猫》为上海杂技团获得铜狮奖。1981年伟伟首次赴日演出,伴随快乐的音乐,它连演百场,“表演趴滑梯、吹喇叭,一点也不紧张。”
陆星奇与伟伟
大熊猫演员伟伟
陆星奇与伟伟
陆星奇与伟伟
陆星奇边讲边播放伟伟演出视频,观众看得津津有味,“伟伟在演出时很乖、很听话,其实它很皮,喜欢扒到人身上,把人弄翻在地。有一次,它紧紧抱住摄影师,把对方吓得半死。它的利牙尖爪也会把我的衣裤扯破,弄得我筋疲力尽。”
陪伴伟伟的近20年里,陆星奇很少请假,“伟伟是国宝,我们宠爱它,有点惯坏了。”有一次同事代班给伟伟喂食,为了把竹子放得靠近伟伟,打开了笼子。没想到伟伟一下跑了出来,紧张的同事想用脚把伟伟顶回笼子,伟伟张口就咬,咬断了冲水用的橡胶水管。等陆星奇赶回杂技团,“伟伟呆呆坐着,浑身都是水,没人敢进去。”
陆星奇与伟伟
伟伟坐车去北京参加亚运会
伟伟坐车去北京参加亚运会
伟伟准备演出
最让陆星奇紧张的一次表演,发生在北京亚运会。1990年9月,他陪伴伟伟花4天时间跋涉1600多公里,从上海来到北京工人体育场,“上海派警车一路开道,各省市交界处都有交警等候交接。”
经北京亚运会组委会决定,伟伟作为亚运会吉祥物“盼盼”参加闭幕式,与在日本广岛举行的下届亚运会吉祥物“和平鸽小姐”相会。对身经百战的伟伟来说,表演毫无难度,它只需要坐在敞篷车的“太师椅”上。两束追光,一束照亮陆星奇和伟伟坐的车,一束照亮日本代表坐的车,两车驶近后,陆星奇下车接受日本代表赠送的花束,寓意北京亚运会与广岛亚运会之间的友谊传递,伟伟留在车上接受观众欢呼致意。两车离场后,音乐起,大型团体操表演开始。“几次彩排,伟伟的表现都很稳定。”
闭幕式当天,敞篷车缓缓驶出,还没拐弯,陆星奇发现伟伟反应异常,“它紧张,蠕动身体,想离开椅子。”陆星奇心知不妙,伟伟喜欢吃糖,他专门准备糖果以防不测,没想到这次喂了糖果也不管用,“我用尽平生所能想到的语言安慰伟伟,它还是不停地动。闭幕式全球直播,我不能不下车去接花。”
排练时,陆星奇潇洒地走路,在闭幕式变成小跑,“我拿着花,原本还要和日本友人交流几段,再返回各自的车。”只交流了半分钟,陆星奇眼睛一瞟,伟伟从太师椅消失了,他赶快回车,伟伟已翻过车上栏杆,前掌抓住栏杆边沿,下肢悬空,正要跑。陆星奇用腿抵住栏杆,抓住伟伟前掌,100多斤的陆星奇和230斤的伟伟对峙着,“我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伟伟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磨磨蹭蹭爬回车。如果它下车,窜进团体操表演人群,后果不堪想象。”
敞篷车开出体育场,安全回到住宿点,伟伟悠哉悠哉进了笼舍,门一关上,陆星奇摊在地上,“腿都是软的,血从裤腿往下流。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栏杆上的长钉子插到腿里。”
有惊无险结束闭幕式表演,陆星奇一直以此案例告诫后辈,“和动物一起表演,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尊重动物习性。”
伟伟吹喇叭
伟伟吃西餐
“伟伟刚开始表演时,翻三个跟斗就停止,每逢外宾场却特别亢奋,可以一连翻三四十个跟头,不肯下场。”陆星奇观察研究后发现,大熊猫嗅觉好,闻到外宾香水味容易受刺激。于是他在伟伟的笼舍周边洒花露水,“过了几个月,它习惯了香味,就不会再失态。”
1992年,伟伟因为脑溢血,在医院抢救三天三夜后去世,它和陆星奇相伴了整整18年。
陆星奇两次荣获上海市劳模称号,他还是第五届上海市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中国杂技家协会德艺双馨艺术家,获第六届全国杂技比赛教师奖,“业务,人品,时时刻刻都要累积,演员所说、所做的一切,大家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