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薛舒70岁的父亲开始出现阿尔茨海默病的症状。
写“生命两部曲”——《当父亲把我忘记:隐秘的告别》和《生活在临终医院:最后的光阴》,可能是薛舒的一种宿命。
2012年,薛舒70岁的父亲开始出现阿尔茨海默病的症状。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在薛舒眼中,父亲就是家庭的“保护伞”,他是家里的骑士、医生、管道工、木匠、油漆匠,他简直是万能的。然而,疾病改变了一切。仅仅3年时间,父亲忘记了身边所有的亲人,忘记了他的家,甚至忘记了他自己。
失智之后,薛舒的父亲又渐渐成了一名失能老人。他不会走路了,不会端起碗往嘴里扒饭,不会穿衣脱衣……最后,他只能躺在病床上,不会说话,甚至不能自己换一个躺着的姿势。就这样,他在“临终医院”又躺了整整5年。
2020年2月,薛舒和父亲之间的漫长告别终于画上了句号。
在父亲得病之后,身为作家的薛舒不自觉地拿起了笔。“一开始不是为了写一本书,而是我遭遇了无法解决的困境,然后自己在那里记录、宣泄。”但是,写着写着,她将目光从父亲的个体转移到了更广大的社会图景。“在医院的老年病房,我看到不止我父亲一个人在遭遇衰老和疾病,我也看到不止我们一个家庭在面临养老困境。于是,我把这些‘深入生活’的故事写了下来。可以说,是父亲用他的病体给了我一次写作机会。”
读完“生命两部曲”,有读者这样留言:“究竟该如何面对衰老和临终?看完这本书后,每个人都难免会想到自己与家人会上演怎样的剧本。”
答案在书里,答案也在每个人的心里。
我们每个人都终将老去,所以,我们值得去了解关于疾病、衰老和死亡的一切事情。我们不能逃避,尽管我们害怕。正如薛舒所说:“这可能是送给即将老去的人们和未来一定会老的我们自己,以及现在还年轻着的,积极生活着的或者颓废生活着的你,这是送给每个人的一份礼物。”
薛舒工作第一年,和爸爸合影。
我更希望传达的,是某种生命气象
记者:您写“生命两部曲”是出于怎样的机缘?
薛舒:我是一名职业作家,但是自从2012年我老爸发病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写不了小说了。
阿尔茨海默病早期的症状就是脾气变坏,忘性大。最要命的是,我爸开始无端猜疑我妈出轨。于是,他不断找茬儿,和我妈又吵又闹,简直没法相处。要知道,我老爸原来是很宠我妈的,我妈无法承受这种巨大的落差,所以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求助。那段时间里,我天天往父母家跑,压根儿就没法写小说,思绪全部被他们捆绑住了。
后来我老爸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病,我们又开始带着他四处求医。但是,我们经常会混淆,他其实是一个病人,而不是一个正常人。我们想尽办法在他每一次发病时去管着他、去“控制”他,然而我们又无能为力,一种焦虑、绝望的情绪压迫着我们全家。
有一天晚上,父亲闹腾了一整天,终于睡着了,母亲也睡了。我打开电脑,准备抓紧时间工作,但是,看着文档里的小说标题,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什么也写不出来,我只觉得自己特别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我开始记日记,把这所有的怨愤写下来。每天晚上,等我老爸睡着了,我就写一点,有时候是一边哭一边写。
所以,一开始我并不是为了写一本书,而是我遭遇了无法解决的困境,然后在那里记录、宣泄。唯有写作,可以让我勉为其难地正视父亲的疾病。
再后来,我老爸渐渐把我们全家人都忘了:先是我弟弟,接着是我妈妈、我,最后他把自己也忘了。这个时候,我从泄愤和抱怨中走出来,开始重新梳理,开始客观理性地分析父亲的整个生病过程。同时我也开始在记录中反思:当我在写父亲这样一个病人的时候,我到底在写什么?这个时候,我感到我终于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每个人都会生老病死,但是,大多数人因为害怕而逃避,会躲避疾病、衰老、死亡这些话题。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文字,是因为我们每个人终将要经历这些,我们每个人都会面临疾病、面临死亡,这是值得我们每个人去了解的。我把我父亲走向疾病、走向死亡的过程写下来,让大家也都可以去面对。其中,大家可能也会像我一样有这样的困境,有这样的愤怒,有这样不可开交的混乱。但是,我想让大家知道,疾病、衰老、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我有一天读到柴田久美子写的一本书叫《善终守护师》。书中,作者用这样一句短歌来形容善终守护:在说“冷啊”的时候,身旁有人也响应说“冷啊”,那是多么温暖。“冷啊”是一种存在,就像疾病、衰老、死亡,身旁有人响应说“冷啊”,其实就是说,我也看到了你的苦,或者我也看到了你的甜。也许,这就是“生命两部曲”带给大家的意义。
《当父亲把我忘记:隐秘的告别》《生活在临终医院:最后的光阴》,薛舒著,上海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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