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6月9日晚,五年一次的欧洲议会选举投票落幕。据新华社报道,初步计票结果显示,中右翼政党和中左翼政党保住了欧洲议会前两大党团的位置,但极右翼政党取得重大进展,不仅让欧洲“轴心”的领导人(法国总统马克龙、德国总理朔尔茨)遭遇失败,也引发马克龙解散国民议会、比利时首相宣布辞职等一串连锁反应。
舆论认为,这是一个欧盟政局发生戏剧性动荡的夜晚。欧洲政治光谱“向右转”,不再是趋势,而是不争的事实。
确认“右转”?
本届选举自6日起在欧盟27国投票,共选出720名议员,任期为五年。各国拥有的议席数根据人口分配:德国、法国、意大利分别有96席、81席和76席,而人口较少的塞浦路斯、卢森堡和马耳他分别只有6席。
随着9日初步结果出炉,赢家输家渐趋明朗,极右翼政党在几个大国中的强势表现格外醒目。
在欧盟创始成员国法国,根据9日晚的出口民调,由勒庞领导的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获得31.7%的选票,在各政党中得票第一,是马克龙领导的执政党复兴党得票率的两倍多。有评论称,法国将向布鲁塞尔派出欧盟27国中规模最大的极右翼议员代表团。
在欧盟人口最多的德国,党派格局经历近几十年最大变化。根据初步统计结果,最大在野党联盟党以30.3%的得票率取得第一,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得票率从2019年的11%升至15.6%,位居第二。双重压制下,朔尔茨领导的社会民主党创下史上最差成绩,得票率仅为14.1%。
在意大利,总理梅洛尼领导的极右翼政党意大利兄弟党以28%的得票率取得重大进展,巩固自己作为布鲁塞尔“造王者”的地位。
在荷兰,素有“荷兰特朗普”之称的维尔德斯领导的自由党有望获得全国第二的好成绩,与上届选举时颗粒无收形成对比。
在比利时,极右翼政党弗拉芒利益党在联邦、地区、欧洲议会“三合一”选举中得票率位列全国第二,超过首相德克罗所在的荷语开放自民党。德克罗随后宣布辞职。
放眼欧盟,有欧洲舆论称,亲欧中间派政党仍在欧洲议会中占主导地位——中右翼的欧洲人民党党团席位数预计会从上届的176席升至189席,保持其第一党团位置;中左翼的社民党党团料将获得135席,下降4席,仍是第二大党团;持中间立场的复兴欧洲党团获83席,减少19席,勉强保住第三大党团地位。但是,反建制情绪仍在蔓延,极右翼政党继续崛起,有望赢得欧洲议会720个席位中的150席。
“本次选举的结果没有太大意外。”北京外国语大学区域与全球治理高等研究院教授崔洪建指出,尽管极右翼势力继续壮大,但并未出现一些舆论预测的颠覆性变化,欧洲议会仍由主流政党执掌。这与中右翼政党向右倾以吸引极右翼政党的选票、主流政党围堵极右翼政党等因素有关。
但是,“很难再说中间派政党仍在选举中占据主导地位。”崔洪建指出,欧洲现在的中间派政党和以前的定义不太一样。欧洲人民党等中右翼政党的政治立场和政策主张愈发保守、右倾。严格意义上的中间派政党只有马克龙所属的复兴欧洲党团。但这次,它在选举中遭遇巨大失利,席位数大幅缩水。绿党党团亦是如此。
从这个角度看,“随着右翼党团势力不断上升,欧洲政治光谱‘向右转’不再是趋势,而是一种既定事实。” 崔洪建指出,究其背后,这是欧洲当前政治变化的反映。极右翼势力的继续壮大,反映出面对外部环境恶化和内部经济社会挑战,主流政党应对乏力引发民众不满,主流民意在极右翼政党的影响下越发保守,进而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为何“赌博”?
9日晚间,随着最新出口民调结果出炉,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主要候选人、年仅28岁的巴德拉在巴黎发表胜选演讲,俨然一副总统腔调,开场白就是“我亲爱的同胞们”。他说,法国民众已作出裁决……这是“后马克龙时代”第一天。
有评论称,不知不觉,国民联盟已从法国政坛一个纯粹的反对党变身为为执政作准备的重要角色。
不到一小时后,马克龙发表全国讲话,宣布解散国民议会,于6月30日、7月7日举行新的国民议会选举,引发法国内外震动。
有舆论指出,这是马克龙的一场“赌博”,他率领的复兴党并无民意优势,可能会在新的选举中遭受损失。当马克龙在巴黎的政党总部向人群宣布消息时,一些支持者高喊“哦,不”。国民联盟的支持者则欢呼雀跃。
回望历史,法国总统上次解散国民议会是在1997年,时任保守派总统希拉克冒险一搏,不仅弄丢所在政党的议会多数席位,还被迫与总理若斯潘领导的左翼政府“左右共存”,被一些人视为现代法国政坛的一大“乌龙”。
如今,马克龙为何“赌博”?他会不会重蹈覆辙?
崔洪建指出,马克龙解散国民议会重新选举,并不影响其作为总统完成剩余的三年任期。但是,执政党在国民议会中是否占据绝大多数地位,对马克龙未来施政具有重要意义。
此前,马克龙领导的执政党在国民议会中未获绝对多数席位,使得其在任命总理、组建政府、立法改革等方面受到巨大掣肘。
如今,在欧洲议会选举惨败的背景下,马克龙突然将国民议会选举提前,崔洪建认为,此举更多是一种策略式干预,或有缓冲、回应等方面考量。
缓冲在于,希望通过新的选举抵消本次欧洲议会选举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和冲击,并证明执政党和传统政党在法国国内层面仍具领先优势。
回应在于,希望通过新的选举产生新的政府,一定程度上呼应选民的求变诉求,传递出执政党能够作出改变的信心,并为所在政党和法国政党格局留下一些遗产。
不过,也有评论称,迄今为止,法国两轮选举制总能阻止极右翼政党掌权。马克龙可能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失去”,与其在国民议会剩余的三年任期里处处碰壁、忍气吞声,不如“赌一把”。但法国选民如今越来越不愿意支持“反勒庞阵线”,或让接下来的选举充满不确定性。
“达成交易”?
凭借在本次选举中的强势表现,极右翼政党可能会成为未来欧洲议会从移民到安全再到气候变化等一系列政策的重要参与者,还可能在欧盟委员会的人事任命上拥有发言权。这将带来怎样的影响?
有欧美舆论担心,极右翼势力在欧洲议会的继续崛起,可能会让欧盟未来的立法进程更加艰难、决策机制陷入瘫痪。
“欧洲议会选举是欧洲政治生态的晴雨表,其对欧盟政策的影响,恐怕要等欧盟主要机构领导人产生后才能看得更清晰。”崔洪建从欧洲议会后续议程、主流政党与极右翼政党之间关系等角度进行分析。
接下来,欧洲议会新议员的首要任务之一就是选出欧洲议会新议长,以及欧盟主要机构新领导层,包括欧盟委员会主席、欧洲理事会主席、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等,一系列人事变动将对欧盟未来政策走向产生影响。
“这会是一个主流政党与极右翼政党达成交易的过程。”崔洪建指出,比如,作为欧洲人民党党团的候选人,冯德莱恩希望连任欧委会主席。但要想得到欧洲议会多数支持,她可能需要与极右翼政党展开合作。如果主流政党与极右翼政党开展更紧密的合作,或将导致欧盟政策更趋保守、内向,甚至会在一些国家的特定领域产生颠覆性影响。
在欧洲整体政治生态“右转”、各国主权意识上升的情况下,崔洪建预计,各国政府可能会在一些政策议题上更强调“本国利益优先”。一些主流政党能否巩固地盘、右翼政党与极右翼政党会否进一步合流,将成为影响欧洲政治变化的关键因素。